Travis

关于成都和重庆的一趟时空旅行。

18.12.29 补档。

壹

最近重庆经常碰上穿越。

——他没疯，只是这穿越一事这阵子真的过于日常，前有公元757年的唐朝成都穿越到现在，后有3833年的未来成都穿越回现在……看着成都穿越就跟串门一样稀松平常，说重庆内心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甚至还有点羡慕。

但是——“老成，我看你穿越时空好像挺轻松的，要不你哪次也顺带捎上我，我蹭一下。”这种说要蹭穿越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太离谱！说得好像成都有操纵时间的超能力一样——可不就有超能力么，重庆甚至想喊他一句“李泽言，我喊你一声你敢应吗？！”

还没真正穿越上一回，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快疯了，还好，在真疯之前，也许是那个并不存在却比成都更靠谱的李泽言听到了他的心声，重庆竟然也穿越了——

一闭眼再一睁眼，入眼的就是他妈的张仪那张脸，他又眨了眨眼，看见了后头站着的司马错。

恭喜自己重回江州之身，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因为不想说话，更因为他早忘了公元前三世纪时为巴国国都的自己那会儿操的是什么语言——不，应该是前·巴国国都，看这境况，现在应是秦国俘虏了。回想起当年被俘的屈辱，重庆此刻更是怒火攻心气成哑巴。

不过张仪不是哑的，司马错也不是，身为堂堂纵横大家的秦国国相憋不住先开了口：“醒啦？”

怪哉！先不论张仪事实上说的是什么话，在重庆听来那意思竟明明白白，就像网页翻译那样，上头张仪说一行，底下他脑子里就自动给译一行现代汉语，且这速度还快得有如同声翻译，让他只听见现代汉语了——好嘛，重庆脑子转了几转，转而明白了过来，他这是灵魂穿越到了战国时期的江州身上，江州自然能听懂张仪在逼逼啥，自己那副身体当然还在21世纪家中卧室那张床上睡着……他尽力不去想眼下这江州的灵魂跑去了哪儿，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是啊！醒了！都有啥事儿要问老子？！”

呜呼怪哉！虽然自己这一开口讲话听来也是现代汉语的调调，但张仪和司马错都没有表现出惊奇模样，想来在他们耳中，眼前这江州说的就是当时的语言了。重庆哑然失笑，这场面竟有种科幻小说里未来世界地球人与外星人能通过脑电波交流的荒诞感。

另外两个人明显对重庆这先是沉默再而大笑的情况感到些许懵逼，不过张仪这次没急着问话，眼珠滴溜溜在重庆身上转了一圈，没等再转一圈，他身旁的司马错急着开口了：“国相问你话怎地不好生作答？你这蛮夷真是不老实！”

蛮夷……？

不得不说这俩字狂戳重庆痛点，当年蜀为蛮夷，巴为蛮夷，两国交战，却被关中秦国坐收渔翁之利，秦惠文王派眼前这二人先灭蜀后灭巴，尔后巴蜀之地更为秦攻楚的垫脚石，那时他甚至跟成都有过对话，如今想来似是还在耳畔回响——““原来是公子成——呵，都投靠秦国做了门客，还自称什么公子？！还是说认为秦国公子的新身份比从前蜀国贵族地位更高？”“将军，你我二人现今俨然同病相怜，何必再同过去那般恶言相向……眼下不过是都成了嬴驷攻楚的垫脚石！”“既然都成了阶下囚，还有何公子将军之分？以后叫我江州便是。”……差点儿就要沉浸于往事中无法自拔的重庆突然一个激灵：对呀，既然想到了成都，那成都现在哪儿？他莫名就觉得那人有办法，毕竟是骨骼清奇能任意玩穿越的人，搞不好能将自己送回2018年，眼下……恐怕只得向这二人套话问成都的去向了，反正没留在蜀地就是去了秦地，一问便知。

张仪可不知道重庆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观察了好半天也没从对方那张俊脸上观察出个子丑寅卯来，平心而论，眼前这人虽为蛮夷之城，但皮相倒比他二人生得更好，要是张仪活在现代，保准会说出“那是因为老子技能都点在了一张嘴上”的话，确实，跟他一比，重庆简直嘴笨得跟个刚学说话的小娃儿，不过武力值嘛就不一定了，比如——

这边厢张仪正打算发表长篇大论，那边厢假装闻蛮夷一词而怒发冲冠的重庆挥拳就冲司马错揍了过去，出手之快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秦国大夫硬生生挨下了来自蛮夷江州的一拳——简直奇耻大辱！这耻辱感！不亚于之前巴国灭亡巴王被俘！

司马错还在错愕，重庆又是哈哈大笑，笑够了，他才说道：“有些话，得让我见到成都我才说，否则你们只能听一半，另一半就看你们能不能撬开他的嘴了！”

这相当于是对张仪这个外交人士的挑衅，司马错意欲还击的拳头也收了回去，转而一阵嘲讽大笑，这回重庆稳住了，没动拳头，当然也没动嘴。

张仪：“将军若是想见公子成倒也并非难事，在下派人往蜀地请来便是，巴蜀相隔不远，行陆路去再水路回，一月内即可到达。”

重庆：“……原来我现在是在巴地？”

司马错：“你以为呢，看你之前睡得那么死，难不成还做着去秦国做客卿的美梦？”

重庆莫名又想揍这人了，怎么印象里司马错这人没这么嘴贱的？他没好气的撂下一句“修你的江州城吧”，就往下一躺眼睛一闭在榻上装睡过去。

留下张仪跟司马错大眼瞪小眼他可管不着了。

 

贰

成都的到来令重庆又惊又喜。

惊的是记性好忘性更好的他差点儿忘了2300多年前的对方原来是这样，喜的当然也是这个——这他妈可是公元前三世纪的成都，得好好看看仔细观察认真重温，重庆发誓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绝对没动啥歪心思，毕竟那时的自己也确实把对方当作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虽然最后二人结局不过是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但深厚的GeMing同志友谊也由那时建立起来了，等等不是那什么同志的意思啊……重庆被这种类似于线下面基的兴奋感燥得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目的是啥，支支吾吾作羞赧状，结果还是那人一语道破天机——

“你不是江州，你是谁？”

我☀️，成都你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吗？！

不过等等，这对话怎么那么熟，貌似跟之前那个穿越来2018年的唐朝成都是同款问话模版，emmm… 老子晓得了，你们这些成都，不管啥时候思维模式都一样，“你不是XX，你是哪里来的猴子，竟敢跟XX长得一样，经过我同意了吗？”虽然没明说，但潜台词就是这个，成都一向讨厌仿制品，特别是某些在他看来不允许被模仿的东西——比如说，重庆本人。

这么一说搞得成都好像已经看透了重庆一样，事实上，并不是，比如说眼下，重庆就很清楚这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我这可是魂穿啊，你眼睛看到的是江州，内心却感受不出这江州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重庆的灵魂！简直比之前你成都单单身体穿越更有逼格更有排面！

只是现在就需要重庆他借坡下驴，他就是为这一点才见成都，管成都是不是信口胡诌，总之还诌对了，不由得你成都信不信反正你都得想个法子让老子走人！——

“大师高明！本人无奈困于此躯壳中，可有法子解救？”

不一样的谈吐，不一样的江州。

继张仪司马错后，成都也开始懵圈。不过成都可不是普通人，连CD时间都比普通人短，沉默只在那一刹那，很快那人便重新开口——开口跪那种——“奇变偶不变！”

重庆：“？”

重庆：“！”

重庆：“你龟儿也不是成都！你是哪个？！”

对面的人听懂了他的现代重庆话，哈哈大笑起来。

 

叁

张仪根本不放心让江州跟成都单独见面，司马错也是。那两人是什么身份？阶下囚，亡郭奴，凑在一块儿搞不好就是要起bing造fan的节奏，于是门客冯喜得令监视二人去了。

然而偷听完二人对话归来的冯喜表示自己大吃一惊，欲知详细的张仪赶紧让他有话快说，听完却是大失所望——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这是何意？国相可知？”

本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冯喜低头思忖话中深意，抬眼一看却发现张仪一脸阴鸷，立时收声。

另一个人眼珠滴溜溜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脑子里更是不知道飞速转了多少圈，差不多一分的时间过去，似是理清楚了头绪，脸色才稍稍转好。

“……罢了，想来也不是在商讨什么复辟大计，他二人还说了什么？”

见对方重新露出一副和颜悦色模样，冯喜如获大赦，这才小心说道：“还说了挺多话，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在下…在下也不甚明白——似是什么‘时空穿越’之事！”

 

肆

江子渝觉得程锦生“成都李泽言”的外号不是白取的——成都的名字是程锦生，至于江子渝，那是重庆自己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眼下都是题外话，关键是成都还真他娘的有操控时间的超能力啊！不仅能自身玩穿越，还能跟着别人蹭穿越！原因无他，重庆觉得这回成都穿越时空就是蹭自己的！

他的怒点向来奇怪，他觉得自个儿这次亏了，让成都白占了便宜，以往怎么就没在成都大玩穿越时蹭上一回？

而面对似乎自己成了一个流量热点而大发脾气的重庆，成都但笑不语——因为笑得肚子疼说不出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双喜你哪儿来嘞自信觉得是我蹭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情况是反过来嘞？”

成都说完就闭嘴了，这话于静默中更添惊悚。

重庆没接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面一身公卿之服却姿态不雅地盘腿而坐的人，单看外表，饶是重庆之前也没瞧出这人有何不寻常之处，比起在2018年日常接触的那个痞子样的成都，对方的眼神中更添一分冷冽，眉目间亦多了一分矜傲，但如果眼前这个成都真是跟自己一样从21世纪穿越而来，为什么会将过去那个成都的高冷气质模仿得惟妙惟肖？重庆有种似乎今天才重新认识这个男人的感觉，背后甚至暗暗升起一股凉意——

比拥有穿越这种能力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成都脸上那张活用起来如川剧变脸一般的人皮面具，随时随地无缝切换，他差点儿就要犯傻以为这是真正的战国时代成都在逗弄自己……要不是那人一口非常标准的现代成都话——那个时代的成都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会讲2300多年后的语言。

“……前段时间张仪司马错他们在我那儿筑咯太城，按时间线来算，想来现在也该为筑江州城做准备咯。”

重庆点点头，他之前还挑明了让那二人筑城去，只是不明白这筑城之事能怎么帮他二人回去。

“趁那两爷子忙到监工修城墙，我们就有机会跑咯三！啊…当然不是这副身体逃跑，是灵魂飞升。”

成都一脸眉飞色舞地说着，恍然间重庆有种他们还好好的待在21世纪的家中，两个人聊的不过是晚上去哪家店吃火锅的闲话的错觉，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另一个人，那人的面貌又清晰起来，用现代成都话大谈特谈的男人束发戴冠宽袍大袖，逐渐强烈的违和感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们困在了过去的自己的躯壳中，困在了公元前315年。

对方自顾自说了一阵，见重庆没反应，这才停下话头也盯着他看，两人沉默地对望了一小会儿，重庆倏尔开口道——

“哥，幸好你也在勒点儿。”

要不然，老子还真他妈不知道怎么办。

——这当口，重庆也不想去计较这趟时空旅行到底是谁蹭的谁，别最后发现手头只攥了一张单程车票就行。

 

伍

冯喜不知道怎么自己回趟老家看望突染重疾的老娘再回江州时，那二人就不对劲了。

张仪也不知道，连日来监工筑城，他跟司马错都没顾得上再盯梢江州与成都二人，吩咐了冯喜好好看着那两人，岂料不成器的小子半途跑路，让两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没人知道江州和成都溜去了哪里，也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回来后便不吃不喝同榻而眠，一副睡死过去的样，张仪甚至都有点想去请尊师鬼谷子出山来观一观面相看他俩是否还有救了……只是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两个人去见的正是鬼谷先生，怕是要活活吓死。

鬼谷位于卫国境内云梦山，鬼知道成都是怎么找过去的，也是多亏了他，反正重庆是真不知道那地方还有个鬼谷洞，至于鬼谷先生其人，他倒是略有耳闻，只是当面一见方才发现自己实才孤陋寡闻——

重庆看着同成都一道从石洞中走出来的人时是真的傻了，这鬼谷子，不是传言中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而是个丰神俊逸的青年男子！

他站着没动是因为还在发愣，另一边成都已摆好架势，冲同样站定的鬼谷子恭敬稽首道：“在下二人自巴蜀之地而来，身遇劫数，还望先生不吝搭救！”

“不过是何所来何所去罢了，何谈本人搭救？”

鬼谷子说完微微阖眼，似是不愿多言。

听罢成都起身，却是微微一笑，“多谢先生指点，在下晓得了！”

指点——这人指点啥了你就多谢？重庆这才反应过来不经意间二人竟已结束了一段对话，他又开始犯懵，成都接着说道：“只是我二人资质愚笨，凭己身之力怕是难以成功，先生可否助一臂之力？”

……这鬼谷先生一看就是那种不想多管闲事的人啊，你还问？成都你平日里不是最擅长看人脸色的吗怎么这会儿开始死缠烂打？是没招了吗真没招了吧——

鬼谷子本人打断了重庆的腹诽，那人睁开眼睛仔细端详了他二人一番，完毕竟哈哈大笑起来！

重庆第三次懵逼了，他又怒又惑的看向成都，另一个人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庆没辙，只好跟成都一起等眼前的鬼谷子笑完，看他笑完后是说句拜拜然后走人还是招呼也不打直接就拐回他那洞中去。

事实证明，鬼谷子没重庆想象得那么无情，而成都押对了宝，对方还真愿意搭救他们。一通大笑后男子从怀里拿出两颗红色丹药，看着他们说道：“二位方外之人，王诩助之便是。”

直到返回江州，和成都一人一颗吞下那药丸上床睡觉之前，重庆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事成了，他们能有机会回去21世纪了！

天啊，感谢成都！感谢王诩！

“……说起来—鬼谷子要是晓得后世把他嘞隐居之地开发成老景点，一定会嘿生气。”

“可能嘛，幸好我们走之前没给他说。”

 

陆

醒来是2018年12月25日。

重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但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了一把身下床铺，确定是席梦思后，这才长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身旁睡着的成都握着他的手动了动，似乎也醒了。

二人四目相对，竟无言以对。

半晌，又同时开口：“圣诞节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重庆没忍住先笑出了声，结果越笑越大声，这笑里不仅包含着释放了焦虑紧张的安心，更有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庆幸。

——张仪为何等厉害人物？“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能从他手中逃脱，实属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这次同成都一道着险境又一同归来，二人间似乎更加惺惺相惜了。

此时成都又伸出手，替他掖好空调被，“光起个身身儿还笑，不盖好铺盖嘛，开咯暖气一样要凉到起。”说话间似乎忘了半起身做这套动作的自己也露出了没穿睡衣的上半身，一见到对方这副模样，重庆瞬间回想起了穿越之前他们是在做什么……

“不是，啷个跟你上一回床斗能穿越？你嘞🐔儿是啥子开启时空隧道嘞钥匙迈？”

心情一好，荤段子随口就来，男人仍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结果还是没忍住，轻轻笑起来，“你也只有跟我上床才有这个奇遇，跟别个还不行。”

不是，老子的重点是上床吗？重点明明是你啊老成！我赶明儿叫你成泽言好了，真的——我信这回真是蹭着你穿越了，但你他妈说穿越就穿越还是在刚做完的时候！妈的都不商量一下吓死宝宝—啊不是，吓死老子了！

以上吐槽重庆全他妈憋在了心里，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吐露。

但成都是何等人物，虽纵横术不及张仪，然洞察人心之本领却不得不令重庆叹服，他刚瞪起一双虎眼，对方就在被子下伸出手将他拥入怀里，他们身上之前因🛏️上一番剧烈运动而出的薄汗早干了，不热，屋子里暖气温度刚刚好，也不冷，男人一只手臂圈住他，两具rou体再度紧紧相贴的感觉却变得不一样起来——

“吓到你咯哇？对不起。”

“……嗯，不是故意带你穿越嘞，只是—突然想看哈你过去嘞样子，也再让你看一哈过去嘞我——我觉得从前嘞我比现在好多咯，可能更值得你爱，就当是个送你嘞圣诞礼物嘛。”

“但是我也不晓得为啥子就回咯战国时代……实在是太久远以前嘞事咯，好像是…我们开始正式交往嘞时候吧？一哈子回到公元前，我都有点不晓得咋个回来——”

另一个人靠在重庆耳边柔声说着话，一句接一句絮絮叨叨的模样却没像以往那般惹他烦，认真听完后他突然扑哧一笑，这回却是成都怔住了，那张清俊白皙的脸上凤眼微微上挑，这副早已看了两千三百多年的容颜此刻似乎又变得像初见那时生动有趣起来。

——身处2018年，感觉却像回到了公元前315年，眼前这人，又让自己像初恋时那样心动。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言语，捧住那人的脸霸道又温柔地吻住了唇。

 

“哥哥，我爱你。”

“你好久都没这样子喊我咯，哥也爱你，还想☀️你。”

“……”

“就单纯☀️你，☀️完不穿越。”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成儿你硬是有点宝——”

“喊哥哥，不喊老子接到带你穿越，穿越回唐朝咋样？在长安和洛阳面前舌吻之类，把那两个老古板吓一跳，肯定很好耍……”

*关于穿越：床上一夜，梦中一月。